一封信
《春秋》番外 是一封信
施展兄：
昨得手书，反复读之，只是不知路上有何坎坷，寄送竟用了两月之久。不过得知你与姚兄皆平安无恙，我便安下心来。酱肉已收到，今晨蒸来配了馒头，十分可口，在此谢过。
近日越发寒冷，大约是秋深的缘故，风也发得更多了些。昨日半夜忽然起了大风，今晨我醒来发现院中桃树竟落了好些绿叶，为此痛心许久。苏州尚是如此，想来北平秋意更甚。切记要注意增添衣物，莫要染了风寒。
说来有些怅然，到如今算来，我离开北平竟已有七年之久，家乡秋日何景，我竟已经记不清了，只记得那脆柿子分外香甜。岁月如流，稍纵即逝，实在无奈。我仍时常想起年少时同你们嬉闹的场景，那时怎想经年后竟分隔两地难以相见，只能凭书信聊以慰藉？只叹世事无常，世道多艰。
前些日子大哥与徐大哥从南京过来与我小聚，告知我过几日他们或许要赴往北平，我心中想着若是能跟着一同前去便好了，可你也知他们忙碌，且近日战事多有变动，我跟着定会带来诸多麻烦，加之学校里尚有学生，身为人师岂能弃之不顾？故此未言。待云开月明之时，我定赴北平，同你痛饮彻夜，不醉不休。
说一趣事，愿博君一笑。不知你可还记得秦少游那首《鹊桥仙》？前日上课时，有学生在课上睡觉，我唤他起来问两情若是长久时的下一句，他吞吐半天道：‘哪里有朝朝暮暮！’学生们哄堂大笑，我无奈罚他抄写十遍，却不禁那时文煊记不会这首词，也是上课偷睡被先生抓个正着。为了求我不把这事告诉大哥，还买了稻香村的糕点贿赂。我在苏州也常吃稻香村，但似乎都不及北平的美味。
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的缘故，我最近越发思念起文煊来。上月在街上偶见一人，身影酷肖文煊，我心中惊喜，当即上前呼唤，那人转过头来，却与文煊的相貌没有半分相似之处。这些年来我常遇此境，虽习以为常，但不免失落。我亦时常有疑，文煊是否真的尚在人世，但身边人都言之凿凿他未离去，我当然愿意信他仍在世间，只是不知其踪。
我似乎未曾与你讲过，曾经我们约定逃离胡家，到苏州长居。这便是我来苏州的缘由。那时他说要养些花花草草，什么栀子月季，尽数想了个遍。然我手拙，不会照料花草，只好寻摸了个桃枝种下。第一年虽辛苦了些，可看那幼苗一日日成长为茁壮模样，到底是欣悦不已。若文煊有一日回来，便能看到，我守着旧时誓言，在等他归家。虽不知是何时，但往后岁月漫长，有朝一日定会重逢。
时候不早，我尚要准备明日课程，就此收笔。随信附上桃叶两片，古时路敬风云‘江南无所有，聊赠一枝春’，我便效仿古人，寄苏州寥寥秋意予你，小小心意，望君笑纳。姚兄处未及另函乞代致意。
另有一事相求，不知再回信时，可否附上近日相片？若是姚兄愿意，烦请你二人合照一张，上一相片距今已两年之久，实在好奇想念。
书不尽意，再祈珍重。
敬请台安。
不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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